佛尔思:鸽了


一个只搞诡秘的小号

《未来》

/温继飞韩青禹友情向


未来(1

 

高考前一个月,韩青禹就背着书直接从学校里回来了,张洁霞问他,他也不愿意多说,就跟他们说是自己觉得家里安静些,更容易静下心来复习。但是实际上,他能跟他的父母说,他已经厌倦了那个舌头都捋不直说着俄语唐山话混合口味的英语的老师吗?他能说他能把语文老师那些永远出版不了的酸诗都快能背下来了,而他从来没在课上听到一句古体诗的解析。

 

而他的同学,也大多数都是已经认命了的。他们的脸上是对知识的疲惫麻木和无所谓,反正也听不进去,也从来不会奢望能够走出这个小山村,找个老婆几亩田地一头老牛一把锄头一顶烈日,就是生活的全部,被汗水充盈着,被日复一日的劳作充盈着的生活。

 

他坐在教室中间,桌子上被涂改液涂得乱七八糟,上面写着:我想上大学。语文多少分,英语多少分,数学多少分。这些痕迹在韩青禹来之前都有了,他看着上面的涂鸦,他想,至少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是纯粹地憧憬着未来的。但是韩青禹也很清楚结果,封龙岙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大学生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会是打破这个诅咒冲出去的人,但是最后那些人都留在了封龙岙,连着心里的不甘心不情愿也被时间消磨干净了。

 

韩青禹不想成为下一个,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好像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按部就班地劳作,娶妻,生娃,再劳作,养娃,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才是正常的平凡的没有任何纰漏的轨迹。但是他不愿意,他不愿意就这样下去。看着父亲和母亲的手上的老茧被磨破又长出新的茧来,看着他们的身体缓慢地佝偻,永远和平凡打交道,虽然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去的,但是他总觉得有微妙的不甘心。

 

他不希望自己的父母以后那么大年纪了,还要下地里去种田,补贴家用,不希望看着他们以后还要为尿布的钱孩子上学的钱去找亲戚说好话低三下气,他不愿意让他之后的孩子还在这里,听俄语和唐山口音混杂着的英语,坐在依然破旧的桌子后面,看着桌面上涂改液涂鸦的痕迹,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我要上大学。

 

其中有一笔是来自于他的父亲。

 

他想出去。他站在封龙岙最高的地方,往下望去,他能够看到盘旋崎岖的山路,看到升着炊烟的村庄,和麦田交织在一起。他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但是这还不够,他的头顶上还有更高的山峰,如果他能够出去,他能够领略的风景比现在要更多。

 

未来,在手上,在脚下,在他所瞭望的风景里,被炊烟遮住了,但是他想,他终有一天能够抵达。

 

 

 

 

 

未来( 2

 

高考前一个星期,张洁霞让韩友山把家里养的有些时日的那只最肥的鸡给宰了。这只鸡是韩友山上镇上,从一家叫状元鸡铺给拎回来的,鸡也没看着跟自家养的鸡崽子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价钱是翻一翻,张洁霞看着它就有点肉疼,但是想着是给青子的好兆头,又觉得这钱划得来。

 

正巧那天温继飞来找韩青禹,被张洁霞笑称是闻到了鸡汤的香味馋来的。他就挠挠头,一连串的俏皮话逗得张洁霞前俯后仰,开心得连自己儿子姓什么都不记得了。温继飞的成绩不上不下说差也不能说特别差,但是想考大学还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但是他想,要是韩青禹能考上大学,那比他自己考上了大学还让人高兴。毕竟他是目睹了韩青禹有多么努力,考大学的决心多么坚定。

 

“你这要是考不上大学真的是天理难容。”温继飞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跟韩青禹说。

 

韩青禹笑了笑,自己的水平他还是知道的。努力是努力,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能够解决的。

 

吃完了饭,韩青禹本来准备继续回房间里复习,被温继飞拉着说去散步消食,“青子,现在是越复习越紧张,你的弦紧绷着,进了考场都崩累了,咱要学着劳逸结合。”温继飞站在山丘上对他笑。

 

韩青禹确实有点紧张,毕竟高考是人生的分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以后是继续留在封龙岙还是离开封龙岙去往更加广阔的天地,也许就是这一场考试决定的。

 

“这也不一定啊。”温继飞说,“虽然我们现在只有这一条路走下去,但是我相信,继续往前一定是海阔天空。”

 

“考得上大学,就去上啊。考不上,也不一定意味着我们就得一直待在这。”温继飞搂住韩青禹的肩膀,“比如我上你大学边上去摊煎饼,给你打八折怎么样?够意思不?”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愿意当个摊煎饼的?”韩青禹笑骂他。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当你的状元,我就当煎饼状元。”温继飞笑嘻嘻地说,“青子,路多着呢,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韩青禹看着他前面的林间的小路被金色的阳光铺满,他和温继飞踩在上面,踩得枯枝嘎吱地响,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两个年轻人的心中流淌。好像未来就在他们面前铺陈开来了。

 

那时候的韩青禹,也只是想考个好大学,以后找个稳定的工作,把父母都接到城里去。他们不知道未来他们会成为怎样的人,有怎样光明的未来,被多少人仰望,他们会成为多么优秀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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