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尔思:鸽了


一个只搞诡秘的小号

《回家》

/田郊中心


回家(1)

 

田郊看了一眼远方绵延的皑皑白雪,往冻僵了的手心里呵了口热气,不得劲,又搓了搓,浑身打了个哆嗦,“真他妈冷啊。”队友说。

 

“是啊,这个地方一年四季都是这个鬼天气。”田郊从作战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掏出个打火机,迎着风按了好几次也没有按出火来,有些烦躁地又把打火机给塞回去了,就叼着烟过个嘴瘾。

 

“胖哥,大尖就在雪山后面吗?”队友是个刚刚入伍一年多一点的新兵,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心里有点发憷。

 

“就在那个后面。”田郊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指着如同天堑,望不到尽头的绵延雪山,“它们那群孬种躲在那里不敢过来,我们得过去,把它们揪出来,弄死它。”明明平常遇到大尖,遇到那样庞大的钢铁巨物,他还是心理发虚脚下发软,但是在队友在比自己年轻的新兵面前,在大战来临之前,他不愿意露怯,好像大尖就是背着铁皮盒子的臭虫,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

 

队友恐惧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很快,他们听到了从远方传来的轰隆隆如同闷雷的声音,他忍不住攥紧了死铁直刀,敏锐地转头,指着灰暗的天际几乎遮盖了月亮的庞然巨物,“胖哥,你看那是不是大尖?”

 

田郊也转过头去看,听到了他问,笑着一掌拍在了他头上,“屁咧,什么大尖。是大型运输机,那一艘,是我们第九军的,我见过一次。里面装的应该都是重型全甲。”

 

“天啊,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重型全甲呢!胖哥!”队友有点激动。

 

田郊没有说话,嘴里的那根烟还是没有点着,他看着在安静的夜里移动的全甲还有忙碌的蔚蓝战士们,比起队友的激动,他更多感受到的是沉重,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夜运送重型全甲到喜朗山下,意味着……

 

攻山。

 

用源能块驱动的血肉之躯,去直面大尖,守护自己身后的家园,守卫着身后那些现在还懵懂的,还不知道真相的民众。

 

喜朗山上没有长城,他们的身体就是长城,他们的骨头是最坚固的钢,他们的血肉是最结实的砖,只要他们伫立在这里,这里就是他们的防线,人类的防线。他们不能溃散,他们也不能后退。

 

田郊最后还是点燃了那根烟,伴着冲破云层束缚的太阳,以无法阻挡的迎向天空的姿态升起了,同时也是战争的号角无声地吹响了。

 

 

 

《回家(2)》

 

“这我闺女,叫田芷凡,特灵性特招人疼,也长得特别像她妈。”田郊刚刚入伍的时候把小芷凡的照片缝在训练服的夹层里,新兵期的时候不让吃熟肉,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就掏出夹层里的照片跟一个宿舍的战友炫耀,“名儿好听吧,我也觉得,我爹取的,他年轻的时候拼过刺刀也跟着政委学过几天文化。”谈起自己的家里人,田郊脸上的每一块肥肉都洋溢着幸福,快三十岁的男人还跟小孩一样,听到别人夸他闺女可爱比听到夸自己还开心,眼睛都笑不见了,那什么饥饿啊什么疲惫啊,都变成了天上的星子了。

 

后来他穿甲了成为了能跟大尖对砍的蔚蓝的战士,他能够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的身后的亲人,在他们永远目不所及的地方。当初田郊来当兵是因为他老爹的夙愿,也是那时候正是一腔热血难酬,听着他老爹以前跟敌人真刀真枪干的故事总是想象自己哪一天也能跟他一样。当他进入蔚蓝的时候,得知原来在表面和平的天空下竟然是如此暗流涌动,他们看似安稳的生活实际是摇摇欲坠,他跟同期的新兵看着关于大尖的录像,那些庞大的钢铁巨物,也许有一天会肆意地在这片大地上凌虐,践踏我们的土地牛羊还有家人。那时候田郊甚至来不及恐惧,他条件反射地就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他是一名父亲,保护自己的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了让芷凡永远不见到这些怪物,他必须要做到,我看见,我消灭。

 

“虽然我觉得我砍大尖的样子肯定贼他妈帅,但是我倒是希望芷凡这辈子都不要看到。”田郊坐在训练场的山坡上,衔了根草,吹了一口,看它顺着风飘远了,“我只希望她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大,所有的灾难都离她远远的。”

 

田郊觉得自己快不行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再拼尽最后一口气,再斩一刀,就算斩不断大尖的一根手臂,能够多给那个铁皮疙瘩身上留一道刮痕也是好的,跟他同一期的兵,最后多少人都变成了大尖身上的刀痕,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但是队长及时拉住了他,让他赶紧下去疗伤,他缓缓地倒在雪堆里,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白雪,他的胖脸迎向蔚蓝的天空,这是个晴天,太阳过于刺眼,让他本来不大的眼睛现在睁都睁不开……他想,他可能真的要埋在这了,埋在雪堆里也变成喜朗峰下的一具白骨,变成人肉长城的一块砖瓦。

 

他快倒下的时候,又掏出了缝在作战服夹层里的芷凡的照片,是前段时间探亲假刚照的新的,她站在她妈妈的脚边拉着妈妈的裤脚对着镜头笑得特欢快,那笑容几乎在一瞬间感染到了田郊,他捏紧着那张照片,好像无端又从中得到了支撑着他继续往前走的力气。

 

田郊最后倒在离家只有几千米的地方,他合上眼之前甚至已经看到了炊烟,但是他连最后一丝力气也在风吹动草籽狂舞的时候捎带着吹散了。他想回家,如果必须要死的话,他想再看一眼芷凡,再看一眼他的家乡,他从小到大的小山村,五点半准时燃起的炊烟和云接壤。

 

田郊感受到有人把他扶了起来,搀着他蹒跚地往前走,他回头看见了一个穿着蔚蓝服装的男人,“你……是来找我的吗?我不是……不是逃兵。”

 

“我知道。”他朝田郊弯了弯嘴角。

 

田郊以为自己已经走不动了,但是莫名其妙又暂时恢复了一点力气,这些力气不足以让他从死神的桎梏下逃生,但是能够让他最后走进他的村庄,让他伸出手,接住朝他奔来的芷凡。

 

“爸爸!!!我好想你!”芷凡抓住田郊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他,“爸爸!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田郊抚摸着芷凡柔顺的头发,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倒在了野草里,他倒在了生养他的家乡的怀里。

 

他回家了。

 

睡进了一个关于炊烟和牧草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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